第71章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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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蕭問竹心頭猛地一緊,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明薇。明薇眼眸低垂，面上不喜不悲。
隔間的交談聲還在繼續。
“什麽？你沒聽錯吧？”
“此事千真萬確。聽說是因為侯夫人犯下了不可告人的大錯，安平侯一怒之下, 便與她和離了。”
“可是前幾日的端午宮宴, 侯爺還般護著呢。”有人提出懷疑。
“那是侯爺仁慈。聽聞那女子與侯爺的親事, 就是她當初下藥設計的。要我說啊, 這種品行敗壞的女子，侯爺就該將她休棄了。”
“明家被誅三族, 那這侯夫人與侯爺和離了，沒了庇護, 豈不是要被關入天牢了？”
……
月桃聽到這裏, 急了, 想到那日來勢洶洶的官差。緊張地抓著明薇的手臂，生怕一松開，明薇就會被官差抓走。
顫著聲音問道：“娘子, 怎麽辦？”
蕭問竹也眉頭緊鎖, 憂慮之情溢於言表：“薇妹妹，你還是搬回侯府去吧。如今你與阿弟和離的事情被曝出, 恐怕也只有他能護你周全了。”
明薇緊抿著唇，沒有開口，只是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那原本平整的布料在她手中變得皺巴巴的。
她知道, 回到侯府是她最好的選擇。可是……她不由又想到了昨夜做的夢，落水那次做過的那個夢。
夢裏, 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 院子裏的樹木光禿禿的，像是一個個禿頂的老頭兒, 受不住寒風的襲擊，在低聲咽嗚。
“老夫人，夫人快不行了。您快些下決定吧，不然，小世子也……”
屋內一聲淒厲的慘叫，她看到自己無助地躺在血泊裏，生命一點點流失。
門外，薛氏眼神冰冷，吐出兩個字：“保小。”
隨後，黑色的烏鴉飛過屋頂，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嘶鳴。
產婆抱著一個小嬰兒跌跌撞撞出來：“老夫人，夫人她……她去了……”
薛氏冷淡地瞥了那產婆一眼：“大驚小怪做什麽？生孩子哪有不死人的？埋了就是。璃兒，以後這孩子，你養著吧。”
明璃乖巧地點頭：“是老夫人。”伸手抱過產婆手中的小嬰兒，溫婉的臉上閃過一抹得意，隨即又隱藏了。
“孩子，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了。”
明薇心臟驟縮，一股恨意不受控制地迸射出來，大聲道：“不！”
她不會重蹈夢中的覆轍，更不會讓她的孩子認明璃做母親，絕不！
蕭問竹與月桃均被明薇這突然激動的情緒，驚到了。蕭問竹將後面要勸的話，都吞了回去。
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她見往日裏明薇對蕭暨白態度平和，以為她已經消氣了。
沒想到，明薇對蕭暨白的抵觸這麽大。
沈默片刻後，蕭問竹又提議道：“或者，你可以盡快找個合適的人嫁了。這樣的話，明家的罪禍便不會殃及到你。而且，也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然而，她心中也清楚，這條路更加艱難。在這個時候，有誰願意冒著仕途盡毀的風險來娶明薇呢？更何況，這世上又有多少男子願意替別人養孩子的？
明薇聞言，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薛燁的身影，想到他說的那些話，不由心動了一下。
**
禦書房內，金絲楠木的香案上，一只鎏金龍雕香爐靜靜矗立，輕煙裊裊，令人心曠神怡的龍延香在殿內繚繞。
年邁的皇帝端坐在龍椅上，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審視著站在殿中，身姿如松的蕭暨白，語氣略帶著幾分調侃。
“暨白啊，朕聽聞你這幾日都未曾去太醫署換藥，莫非是想在你那夫人面前演一出苦肉計？”
蕭暨白沒有否定：“陛下英明，臣的確有此意，只可惜效果不佳。”
皇帝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對蕭暨白的戲謔：“你也有今日，當真是報應不爽。”
蕭暨白微微低首，眉宇間閃過一絲黯然：“是臣對不住她。”語氣中滿是失落，後悔。
須臾，他擡起頭，眼中的堅定如磐石般不可動搖：“臣懇請陛下赦免臣的夫人。”
皇帝皺了皺眉，沈聲道：“暨白，你們已經和離了。”
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既然和離了，就算了。他再為他指一個更好的。
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就聽得蕭暨白擲地有聲堅定地道。
“陛下，無論是否和離，她一輩子都是臣的妻子。臣這一生，也只會有她一位妻子。”
皇帝聞言，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片刻後，他緩緩開口。
“暨白啊，明氏一族犯下滔天大罪，你的夫人身為明氏女，又與你和離。按大燕律法，她應當被沒入天牢，流放嶺南。朕便是有心偏袒，也需顧忌法度。”
蕭暨白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臣知曉，臣不會為難陛下。臣自請前往雲南賑災。”
皇帝一楞，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幾息後，問：“你可想好了？此去可是危險重重。”
前幾日，雲南府送來官報，那裏正遭受著嚴重的水患。雲南地處偏遠，民風強悍，非一般人能壓制。
他心中正愁無人可派，此時蕭暨白主動提出，無疑是雪中送炭。
“臣已經想好了。”蕭暨白堅定地道，“臣在前往雲南期間，還請陛下能護住臣的夫人。待臣歸來，臣願以治理雲南之功績，換臣之夫人無罪。”
前世，朝中也派去了官員，官員到達雲南後不久就離奇失蹤了。消息傳回漠城，已是數月後，雲南多地瘟疫肆虐，死傷無數，甚至還爆發了匪亂。
蕭暨白奉旨前去平亂，這才錯過了明薇生產。直到他班師回朝，見到的，是她躺在榻上冰冷的身體。
這件事，也由此成了後來十年，他心中的不可碰觸的痛。
很多個寂靜的夜晚，他無數次在心裏想，若是他能早日解決雲南水患，是不是就能守護在她身邊，她就不會出事。
自記起前世之事，他就在為雲南之行做準備。
他也曾想過，雲南一事推薦別的大臣去，他就安心守在明薇身邊。但只一想到，前世，在雲南看到的餓殍遍野。
他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
皇帝哈哈大笑，一拍桌子：“好！不愧是朕的大理寺卿！有氣魄！朕答應你，必保你夫人周全。”
蕭暨白躬身行禮：“多謝陛下。”
“好了，快些去太醫署上藥吧。”皇帝有些嫌棄地擺手，示意蕭暨白可以退下了。“朕會派太醫署跟去，雲南路途遙遠，可別壯志未酬先病倒在路上了。這麽大人了，還玩苦肉計那套，真是胡鬧。”
**
從酒樓出來，明薇就被蕭問竹以她懷有身孕為由，催促著返回了西雀巷。連店鋪都沒讓她再進。
炎炎烈日高懸，金色的陽光如箭般射到地面上，像是著了火一般。
空氣稠乎乎的像是凝住了，沒有一絲風，悶熱得令人窒息。就連蜻蜓都只在樹蔭下低飛，生怕陽光灼傷了它們脆弱的翅膀。
進到屋內，月桃打了盆水，將帕巾絞幹，遞給明薇。
“娘子，奴婢覺得薛二夫人說得對，我們得快些找個合適的人。上午時，薛將軍不是已說過了麽，他想娶娘子。奴婢覺得薛將軍就不錯，娘子不如就選了薛將軍。”
其實月桃覺得，娘子回侯府更好。而且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了，侯爺心裏還是有娘子的。明大娘子也已離開了侯府。再加上，侯爺是娘子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
明薇接過帕巾，輕輕貼在臉上，這才稍稍涼快了些。
“娘子，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躲過這次的罪罰。奴婢相信，薛將軍會理解的。而且，他不是也說了，他也是被家中催婚，需要娘子您的幫助。”
明薇就著帕巾擦了擦手，緩緩開口：“哪有這麽巧的事，他應該是聽到了消息，想要幫我，才這麽說的。”
她一開始也以為是這樣，但仔細回想，薛燁作為已經獨立開府的將軍，長姐也說過，薛府的長輩對他的事不敢有太多的幹涉。
“那還等什麽，既然薛將軍願意，娘子您應該趕緊去找他，將婚事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月桃將帕巾接過來，與著木盆一起放在木架子上，又從內室將侯府送過來的冰鑒提出來，去地窖舀了一些冰放在裏面。
明薇思量了片刻，點頭。
“好，月桃，你去……”
話還沒說完，月桃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驚惶地道：“娘子，侯爺來了。”
明薇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蕭暨白身著一襲紫色官袍，從院外進來。因為身上有傷，步子不似往日流暢，略帶了一絲凝滯。
在明薇看過去的那一剎那，他似是感覺到了，停下腳步，那雙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朝著窗內看來。
明薇閃躲不及，與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
蕭暨白薄唇微微上挑，笑意分明，黑眸在短短的幾息內，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
明薇冷淡地移開了視線，她沒有看到，那黑眸中綻放的星芒，在那一瞬間都黯淡了下去。
“月桃，去把門關了。”
“啊？”月桃一楞，隨即應了一聲，起身走到門邊準備關門。
手剛觸到門把手，蕭暨白已走了進來，他輕描淡寫地掃了月桃一眼，冷道：“出去！”
月桃背脊一顫，低著頭快步退了出去。
明薇貪婪地貼著冰鑒，享受著冰鑒內散出的絲絲冷氣。突然，冷氣消失了，熱浪重新將明薇包裹，明薇憤怒地擡頭。
蕭暨白身姿挺拔，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籠罩著她。散著冷氣的冰鑒被他藏在身後。
“你身子受過寒，不能貪涼。”
明薇冷嗤：“關你什麽事。還有，我家不歡迎你，你趕緊走！”
蕭暨白緊抿著唇，眸底壓抑著怒火。然而他卻沒有發作，只是用力地攥緊了拳頭，黑眸中泛起一抹痛意。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覆了一貫的清冷。
“明日我就要啟程前往雲南賑災，薇兒，你……”
明薇冷聲打斷：“好走不送。”
自昨夜那夢後，她現在只一看到蕭暨白，就心裏憋屈得慌。又不由自主想起，明府的那場落水。
他沒有絲毫猶豫就丟下她，朝明璃游去。
她曾經想，不管怎麽樣，他最後還是回頭來救了她。所以，她不能總抓著不放。可那個夢裏，她是死了的呀。
曾經她不懂，為什麽夢裏的那個她不恨，還能對蕭暨白笑得那麽甜，還能軟軟地說愛他。
直到昨夜再次做那個夢，她終於明白了。
夢裏的她，是被逼上了絕路，她沒有辦法啊。
她痛！她恨！可是為了孩子，她只能將這些硬生生吞進了肚裏。她也想過帶著孩子離開，但是每每感受到，腹中那個頑強的小生命。
她舍不得了。
沈在冰冷的水底，孩子堅強活著；昏迷兩月，孩子還堅強地活著。孩子這麽想活，她怎麽能扼殺他的生命？
所以她逼著自己，假意迎歡，討好著他。只為博得一絲憐憫，能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將來。
可是……
她生產時，這個男人甚至連來看一眼都不曾。還將她的孩子送給明璃撫養！
恨意在胸腔裏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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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蕭問竹心頭猛地一緊,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明薇。明薇眼眸低垂，面上不喜不悲。
隔間的交談聲還在繼續。
“什麽？你沒聽錯吧？”
“此事千真萬確。聽說是因為侯夫人犯下了不可告人的大錯，安平侯一怒之下, 便與她和離了。”
“可是前幾日的端午宮宴, 侯爺還般護著呢。”有人提出懷疑。
“那是侯爺仁慈。聽聞那女子與侯爺的親事, 就是她當初下藥設計的。要我說啊, 這種品行敗壞的女子，侯爺就該將她休棄了。”
“明家被誅三族, 那這侯夫人與侯爺和離了，沒了庇護, 豈不是要被關入天牢了？”
……
月桃聽到這裏, 急了, 想到那日來勢洶洶的官差。緊張地抓著明薇的手臂，生怕一松開，明薇就會被官差抓走。
顫著聲音問道：“娘子, 怎麽辦？”
蕭問竹也眉頭緊鎖, 憂慮之情溢於言表：“薇妹妹，你還是搬回侯府去吧。如今你與阿弟和離的事情被曝出, 恐怕也只有他能護你周全了。”
明薇緊抿著唇，沒有開口，只是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那原本平整的布料在她手中變得皺巴巴的。
她知道, 回到侯府是她最好的選擇。可是……她不由又想到了昨夜做的夢，落水那次做過的那個夢。
夢裏, 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 院子裏的樹木光禿禿的，像是一個個禿頂的老頭兒, 受不住寒風的襲擊，在低聲咽嗚。
“老夫人，夫人快不行了。您快些下決定吧，不然，小世子也……”
屋內一聲淒厲的慘叫，她看到自己無助地躺在血泊裏，生命一點點流失。
門外，薛氏眼神冰冷，吐出兩個字：“保小。”
隨後，黑色的烏鴉飛過屋頂，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嘶鳴。
產婆抱著一個小嬰兒跌跌撞撞出來：“老夫人，夫人她……她去了……”
薛氏冷淡地瞥了那產婆一眼：“大驚小怪做什麽？生孩子哪有不死人的？埋了就是。璃兒，以後這孩子，你養著吧。”
明璃乖巧地點頭：“是老夫人。”伸手抱過產婆手中的小嬰兒，溫婉的臉上閃過一抹得意，隨即又隱藏了。
“孩子，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了。”
明薇心臟驟縮，一股恨意不受控制地迸射出來，大聲道：“不！”
她不會重蹈夢中的覆轍，更不會讓她的孩子認明璃做母親，絕不！
蕭問竹與月桃均被明薇這突然激動的情緒，驚到了。蕭問竹將後面要勸的話，都吞了回去。
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她見往日裏明薇對蕭暨白態度平和，以為她已經消氣了。
沒想到，明薇對蕭暨白的抵觸這麽大。
沈默片刻後，蕭問竹又提議道：“或者，你可以盡快找個合適的人嫁了。這樣的話，明家的罪禍便不會殃及到你。而且，也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然而，她心中也清楚，這條路更加艱難。在這個時候，有誰願意冒著仕途盡毀的風險來娶明薇呢？更何況，這世上又有多少男子願意替別人養孩子的？
明薇聞言，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薛燁的身影，想到他說的那些話，不由心動了一下。
**
禦書房內，金絲楠木的香案上，一只鎏金龍雕香爐靜靜矗立，輕煙裊裊，令人心曠神怡的龍延香在殿內繚繞。
年邁的皇帝端坐在龍椅上，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審視著站在殿中，身姿如松的蕭暨白，語氣略帶著幾分調侃。
“暨白啊，朕聽聞你這幾日都未曾去太醫署換藥，莫非是想在你那夫人面前演一出苦肉計？”
蕭暨白沒有否定：“陛下英明，臣的確有此意，只可惜效果不佳。”
皇帝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對蕭暨白的戲謔：“你也有今日，當真是報應不爽。”
蕭暨白微微低首，眉宇間閃過一絲黯然：“是臣對不住她。”語氣中滿是失落，後悔。
須臾，他擡起頭，眼中的堅定如磐石般不可動搖：“臣懇請陛下赦免臣的夫人。”
皇帝皺了皺眉，沈聲道：“暨白，你們已經和離了。”
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既然和離了，就算了。他再為他指一個更好的。
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就聽得蕭暨白擲地有聲堅定地道。
“陛下，無論是否和離，她一輩子都是臣的妻子。臣這一生，也只會有她一位妻子。”
皇帝聞言，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片刻後，他緩緩開口。
“暨白啊，明氏一族犯下滔天大罪，你的夫人身為明氏女，又與你和離。按大燕律法，她應當被沒入天牢，流放嶺南。朕便是有心偏袒，也需顧忌法度。”
蕭暨白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臣知曉，臣不會為難陛下。臣自請前往雲南賑災。”
皇帝一楞，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幾息後，問：“你可想好了？此去可是危險重重。”
前幾日，雲南府送來官報，那裏正遭受著嚴重的水患。雲南地處偏遠，民風強悍，非一般人能壓制。
他心中正愁無人可派，此時蕭暨白主動提出，無疑是雪中送炭。
“臣已經想好了。”蕭暨白堅定地道，“臣在前往雲南期間，還請陛下能護住臣的夫人。待臣歸來，臣願以治理雲南之功績，換臣之夫人無罪。”
前世，朝中也派去了官員，官員到達雲南後不久就離奇失蹤了。消息傳回漠城，已是數月後，雲南多地瘟疫肆虐，死傷無數，甚至還爆發了匪亂。
蕭暨白奉旨前去平亂，這才錯過了明薇生產。直到他班師回朝，見到的，是她躺在榻上冰冷的身體。
這件事，也由此成了後來十年，他心中的不可碰觸的痛。
很多個寂靜的夜晚，他無數次在心裏想，若是他能早日解決雲南水患，是不是就能守護在她身邊，她就不會出事。
自記起前世之事，他就在為雲南之行做準備。
他也曾想過，雲南一事推薦別的大臣去，他就安心守在明薇身邊。但只一想到，前世，在雲南看到的餓殍遍野。
他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
皇帝哈哈大笑，一拍桌子：“好！不愧是朕的大理寺卿！有氣魄！朕答應你，必保你夫人周全。”
蕭暨白躬身行禮：“多謝陛下。”
“好了，快些去太醫署上藥吧。”皇帝有些嫌棄地擺手，示意蕭暨白可以退下了。“朕會派太醫署跟去，雲南路途遙遠，可別壯志未酬先病倒在路上了。這麽大人了，還玩苦肉計那套，真是胡鬧。”
**
從酒樓出來，明薇就被蕭問竹以她懷有身孕為由，催促著返回了西雀巷。連店鋪都沒讓她再進。
炎炎烈日高懸，金色的陽光如箭般射到地面上，像是著了火一般。
空氣稠乎乎的像是凝住了，沒有一絲風，悶熱得令人窒息。就連蜻蜓都只在樹蔭下低飛，生怕陽光灼傷了它們脆弱的翅膀。
進到屋內，月桃打了盆水，將帕巾絞幹，遞給明薇。
“娘子，奴婢覺得薛二夫人說得對，我們得快些找個合適的人。上午時，薛將軍不是已說過了麽，他想娶娘子。奴婢覺得薛將軍就不錯，娘子不如就選了薛將軍。”
其實月桃覺得，娘子回侯府更好。而且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了，侯爺心裏還是有娘子的。明大娘子也已離開了侯府。再加上，侯爺是娘子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
明薇接過帕巾，輕輕貼在臉上，這才稍稍涼快了些。
“娘子，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躲過這次的罪罰。奴婢相信，薛將軍會理解的。而且，他不是也說了，他也是被家中催婚，需要娘子您的幫助。”
明薇就著帕巾擦了擦手，緩緩開口：“哪有這麽巧的事，他應該是聽到了消息，想要幫我，才這麽說的。”
她一開始也以為是這樣，但仔細回想，薛燁作為已經獨立開府的將軍，長姐也說過，薛府的長輩對他的事不敢有太多的幹涉。
“那還等什麽，既然薛將軍願意，娘子您應該趕緊去找他，將婚事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月桃將帕巾接過來，與著木盆一起放在木架子上，又從內室將侯府送過來的冰鑒提出來，去地窖舀了一些冰放在裏面。
明薇思量了片刻，點頭。
“好，月桃，你去……”
話還沒說完，月桃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驚惶地道：“娘子，侯爺來了。”
明薇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蕭暨白身著一襲紫色官袍，從院外進來。因為身上有傷，步子不似往日流暢，略帶了一絲凝滯。
在明薇看過去的那一剎那，他似是感覺到了，停下腳步，那雙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朝著窗內看來。
明薇閃躲不及，與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
蕭暨白薄唇微微上挑，笑意分明，黑眸在短短的幾息內，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
明薇冷淡地移開了視線，她沒有看到，那黑眸中綻放的星芒，在那一瞬間都黯淡了下去。
“月桃，去把門關了。”
“啊？”月桃一楞，隨即應了一聲，起身走到門邊準備關門。
手剛觸到門把手，蕭暨白已走了進來，他輕描淡寫地掃了月桃一眼，冷道：“出去！”
月桃背脊一顫，低著頭快步退了出去。
明薇貪婪地貼著冰鑒，享受著冰鑒內散出的絲絲冷氣。突然，冷氣消失了，熱浪重新將明薇包裹，明薇憤怒地擡頭。
蕭暨白身姿挺拔，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籠罩著她。散著冷氣的冰鑒被他藏在身後。
“你身子受過寒，不能貪涼。”
明薇冷嗤：“關你什麽事。還有，我家不歡迎你，你趕緊走！”
蕭暨白緊抿著唇，眸底壓抑著怒火。然而他卻沒有發作，只是用力地攥緊了拳頭，黑眸中泛起一抹痛意。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覆了一貫的清冷。
“明日我就要啟程前往雲南賑災，薇兒，你……”
明薇冷聲打斷：“好走不送。”
自昨夜那夢後，她現在只一看到蕭暨白，就心裏憋屈得慌。又不由自主想起，明府的那場落水。
他沒有絲毫猶豫就丟下她，朝明璃游去。
她曾經想，不管怎麽樣，他最後還是回頭來救了她。所以，她不能總抓著不放。可那個夢裏，她是死了的呀。
曾經她不懂，為什麽夢裏的那個她不恨，還能對蕭暨白笑得那麽甜，還能軟軟地說愛他。
直到昨夜再次做那個夢，她終於明白了。
夢裏的她，是被逼上了絕路，她沒有辦法啊。
她痛！她恨！可是為了孩子，她只能將這些硬生生吞進了肚裏。她也想過帶著孩子離開，但是每每感受到，腹中那個頑強的小生命。
她舍不得了。
沈在冰冷的水底，孩子堅強活著；昏迷兩月，孩子還堅強地活著。孩子這麽想活，她怎麽能扼殺他的生命？
所以她逼著自己，假意迎歡，討好著他。只為博得一絲憐憫，能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將來。
可是……
她生產時，這個男人甚至連來看一眼都不曾。還將她的孩子送給明璃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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